Page 7 - 《近代史研究》2020第三期

李恭忠 / Society 与“社会"的早期相遇：一项概念史的考察

(societies)，乃是现时代(modem times)的荣耀”。词条作者将当时的社团具体划分为三类，选择了
一些最有名者予以分类介绍:一类致力于增进科学和文艺，另一类致力于促进工艺和制造，还有一
类旨在传播宗教和道德，或者帮助人们缓解压力。①
英语世界形成的这种society概念，特别是其中实体性结社的意涵，通过来华西人特别是传教
士的中介作用，逐渐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世界找到了落脚点。由于直至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结
束,天主教、基督教在中国的传播一直受到清政府的限制，传教士主要在东南亚及华南地区的华人
下层群体中开展活动。在此过程中,他们对于普通中国人日常生活中的具体结社现象，包括在官绅
眼里不无负面观感乃至异端色彩的结社,也逐渐有了经验层面的了解％传教士们编纂的一系列英
汉双语辞典,则提供了这方面的具体证据％
1819年，英国来华传教士马礼逊(Robe： Morrison)编纂的首部《英华字典》第二部分(汉英辞
典部分)出版，其中采用音译方式，将中文“社”字转写为Shay，并且注意到：“古代二十五户构成一
/社’，有一祭坛;现在每条街道、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它们被称为’私社’(private or local altars )，—
度被禁止。”②此时马礼逊尽量使用中国的而非西方的概念来描述中国的现象。三年后，当这部字
典第三部分(英汉辞典部分)出版时，情况发生了变化。辞典里对于society给出如下举例释义:
(1) of persons who voluntarily unite their names and subscribe money for some public concem 联名签题
会；(2) committee oO management 值事的各人;(3 ) treesurer 司库;(4 ) recording secretary 书记。③ 马
礼逊在这里特意点明society与“会”之间的相通之处，即出于某些共同目的而自愿结合。这体现了
他对于当时欧洲society和中国传统“社会”的基本构成机制的认知。social、association两词均尚未

收录，不过收录了动词associate,释义为“相交，与人家有往来”。④
英国传教士麦都思(Walter Heny Medhurst)编纂、1847至1848年间在上海出版的《英华字
典》，对于 society 举例释义如下:(1)会、结社;(2) a society for the maintenanci oO religious services 主
会;(3) the white lotus society白莲社、白莲会。⑤此处的“白莲”值得注意,它本来是指东晋时期慧
远等人在庐山东林寺结为莲社这一著名的佛教史典故，但也容易使人联想到元代以后影响极大、但
又不无异端色彩的白莲教。另外，麦都思还将association释义为:(1 ) society会；(2 ) intercourse党
羽、交际、交亲。⑥显然，到了麦都思那里，与society对应的中国本土经验知识多了两方面的内容:
一是基督教背景的宗教结社;二是中国传统的带有异端色彩的民间结社。后一方面尤其值得注意,
其背后牵连到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即来华西人对于华人民间秘密结社的了解和研究%
对于19世纪前期来华的西方人而言，如果说白莲教还显得比较古老、遥远的话,那么三合会就
是活生生的日常存在。三合会本名天地会，又称洪门，原为乾隆中期闽南地区兴起的一种下层流民
互助组织%⑦随着人口迁移的潮流，乾隆后期、嘉庆年间，这种下层组织逐渐传播到台湾、广东、江

① Encyclopaedia Britannica + or, A dictionary of Arts, Sciences, and Miscellaneous Literature, Enlarged and Improved, Vot. 19
(Edinburgh: A. Constable, 1823" , 6th edition, pp. 435 , 442, 443.
② Robert Morrison, A Didoarg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Dag t, Vof 1 , Chinese and EngOsC Arrange* AlphabeOcalfy ( Macao:
East Indie CompanyU Press, 1819" , p. 732.
③ Robert Morrison, A Dictiooarg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Pari J, EngOsC and Chinese ( Macao: East Indie Company's Press,
1822" , p. 398.
④ Robert Morrison, A Dicthoarg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Pari h , EngOsC and Chinese, p. 31.
⑤ W. H. Medhurst, 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oarg, Vot. 2 ( Shanghae: The Mission Press, 1848" , p . 1 189 .
⑥ W. H. Medhurst, 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g, Vot. 1 ( Shanghae： Ths Mission Press, 1847" , p. 8 0 .
⑦ 参见蔡少卿《中国近代会党史研究》，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45—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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