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先知——为追念普式庚而作——
起来呀,先知、你且望着,听着。以我的意志缠绕着你的灵魂,漫游过灰色的海,黑暗的路,以我的语言燃烧一切人的心。普式庚在他的诗篇《先知》里,很美丽而且痛苦地,叙述了诗人受了神明的托付,成为先知的故事,上面引的就是《先知》的结尾。在诗的传统里,诗人常常是先知——他向一切凶恶野蛮的人民的敌人挑战;用自己的心血,呕吐出人民的愿
来源:原载1942年4月24日《新华日报》
2019-12-04 10:08:38
在江东岸,一条小街上,看见一家商号门外,连狗都可以撒着尿的地方,供着有位土地菩萨,不是塑像,是一张红纸写的字:门口土地迎接财神之位。这不能不使我感到主人发财门坎之精,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他都一一想到了。财神也许人迎接不来的,因为人一天忙碌到晚,有几个时候把神放在心上?说不定财神已经足踏在门坎上了,看见你毫没恭敬迎接的样子,便又赶紧提起一袋钞
来源:原载《野草》第2卷第4期
2019-12-04 09:25:46
在我们四川那边,小时候听见说过,屠户杀牛,总要对牛说几句超生的咒语。如生在世间受苦辛,一时寒冷一时饥,我今送尔归阴去,脱下毛衣换人衣。照如此说来,原来屠户并不是要吃肉要卖钱才杀他,乃是为了超度它,使它脱离牛生活,变为快乐幸福的人呀!牛如懂得屠户的咒语,岂不该感激涕零吗?至于猪被杀的时候,可就连这种猫哭老鼠的假慈悲,也用不着了。只消白刀
来源:选自《杂草集》
2019-12-03 16:04:05
在永州一家饭馆内,看见壁上贴有红绿纸条,写着警人的标语:非常时期,莫谈国事!如果在内战时代,这是很平常的,并不令人感到稀奇,因为内战时代两方面的战斗者,他们都精通统治老百姓的好法子,第一就是不准谈国事,要这样他们才能为所欲为,老百姓这一面,便只有默而受之,即使是明明知道了黄连,也应该装做哑子,若多嘴,信口雌黄起来,就显然是不安份的东
来源:选自《杂草集》
2019-12-03 15:33:05
我们看见欧洲人对于战神的画像,总是位粗暴的男性,面目狰狞,可怕得很。而和平神呢,却是一位温柔女性,光那脸上的表情,就能给人以慰安。不消说,世上无论甚么人,都是喜欢和平,诅咒战争的。究其实,战争未可厚非,和平亦不见得可以偏爱。我们要知道,战神的画像,既然是位粗暴的男性,那它正如一般的男性似的,其中有欺软胁弱的暴徒,也有锄奸去恶的侠士。
来源:选自《杂草集》
2019-12-03 15:23:36
从前在上海乘电车的时候,我常看到这种恶作剧。有个乡下佬呆头呆脑地在电车轨道上踱方步,闲看着两旁洋房美景出神。在他的背后,电车狂风似地驶来,他不理会。于是电车司机人有些发慌,脚踏着警铃畇!喈!!闹个不停,嘴里就大声猪猡!猪猡!猪猡!骂个不休。等到乡下佬让开了路,电车从他肩膀旁擦过的当儿,那位司机人还要向他吐口老痰,发泄余恨。猪猡在这场合的含
来源:原载1940年3月15日《新华日报》
2019-12-03 15:09:36
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这类短文,自己也记不很清了,大概是几年以前的事了吧?但随写随抛,自己从来没收存过。直到二十九年,因为整年住在作为陪都的山城里没有什么变动,时常把刊登了的文章剪存下来,积到年终,除了散失的外,居然有九十余篇,就选了其中的六十余篇结集起来作为一个集子。又是整整一年,或更多的时间,它完全在几十位见面的和未见面的朋友们的手中打发
来源:选自《情虚集》
2019-12-03 11:50:30
把去年的短文集结起来,回头看了一遍,虽然说不出的感慨,却又好像无话可说。这仍然不是一年来所写的全部,内中几篇为了一些无法避免的原因失散了。就是这二十七篇中也有的删略得模模糊糊,吞吞吐吐,不过也只好让它这末残缺下来了。留着一点伤痕,以窥当时的情景,也不无意义罢。——所以一年中只写了几十篇的缘故,我想主要的原因是《青光》编者廷斌先生
来源:选自《发微集》
2019-12-03 11:40:31
家眷在这里么?在沦陷区里没出来。那好多了,一个人总好办。有家眷在这里真没法过,家眷十(加)沦陷区等于没有,是什么数学呢?最初我怎样也不明白。虽在他处不能不生活,不能不吃饭,但眼前清了或是这末解释?可是仍然不对,看下面广告便知:某君年三十许,曾受高等教育,有高尚职业,收入颇丰。因家室随国土沦陷,现诚意征求一二十岁左右,身家清白,受
来源:选自《发微集》
2019-12-03 11:22:26
和平得用赤血购买,不是廉价所能换来的,廉价的和平不是真和平。主张不抵抗主义的托尔斯泰在给辜鸿铭的信上称赞中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和平的民族,希望不要受那些暴力者所传染,要永远保持这无比的光辉。然而,可惜我们不能够,因为我们不愿当奴才,所以虽是哲人的话也只好抱歉碍难遵命了。眼还眼,牙还牙,如今对于敌人,我们已拿着和他们给我们同样的东西
来源:选自《夜间相》
2019-12-03 10:36:10
在这国度里,什么都有摩登和背时。虽然只活了三十来个年头见的可已尽多了。女士们的裙子由长而短,由短而长。裙子背时了,旗袍当令,又是由长而短,由短而长,如今是回头再由长而短了。长时扫拂脚面,短得过膝一寸。在这期间,领子也是拉长了而缩短,缩短了再拉长。反摩登的并不是没有,山东半岛上曾出过韩青天,动员警察,大捉摩登;上海滩曾有市民吴什么枢,悲痛陈
来源:选自《夜间相》
2019-12-03 10:25:42
说真话的人少,说真话也真不容易。俗语说说了实话,误了自家。这说明真话之不可说,除非是安心自己吃亏,自己误自己。真话不可说,可说的自然就只剩了谎话。常说爱情就是撒谎,其实撒谎的何只爱情!世界就是一个谎话世界,无往而不是谎。谎话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必须从反面才能推测出一点底蕴了。还是说十几年前军阀混战时期罢。我们只看到双方都宣
来源:选自《情虚集》
2019-12-03 09:56:35
火车上一个乘客的几百元国币不翼而飞。押车的宪警说:同车厢中一个着军服的人是最大的嫌疑犯,并对那乘客说,他若将他抓起来,他个人就可以上前帮他检查。他见乘客有些犹豫,就又说,若不是那人,他一定很坦白地让检查,倘是真扒去的并冒充军官的才会发厉害。扒了钱的人本应该情虚反发厉害,没扒钱的倒坦白的让检查,好像是极有趣的一件事。其实稍一留心就会
来源:选自《情虚集》
2019-12-03 09:25:31
阿Q与驼鸟同是逃避现实,但态度不完全相同。阿Q是求精神胜利在被人打了后,身上痛心里不舒服是一定也感到的,但一想到是不孝的儿子打了老子时,就释然了。因为他无时不胜利,别人就抓着他的辫子向墙上碰,叫他承认输,胜利者以为这次可胜利了,得意地走了,可是阿Q接着也胜利地走了。驼鸟是无法迎接现实时就逃避现实,不敢正视现实。它被猎人追得逃无可
来源:选自《情虚集》
2019-12-02 17:25:22
一次,在严冬里坐外国的海船到青岛去。四等舱照例的人和货堆在一起,这次却连堆也不得堆了,货在舱里,人在甲板上找茶房开舱门,没有结果。也是因为严冬的缘故,乘客终于忍无可忍了,群情滔滔地去交涉。帐房却理直气牡:船上根本没有四等客舱,这不过是茶房的好处,有位子就搭,货装满了自然就在船面上,要舒服,坐头等舱。这话是很有道理的,省钱就得将就些。然而群
来源:选自《情虚集》
2019-12-02 17:17:05
穷人的孩子蓬头垢面的在街上转,阔人的孩子妖形妖势娇声娇气的在家里转。转得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会上转,同他们的父亲一样,或者还不如。——鲁迅:《随感录二十五》这就是我们从来的儿童教育,既然中国娶妻早是福气,儿子多也是福气。所有小孩,只是他父母福气的材料,那就当然只要生,不管他好不好,只要多,不管他才不才。生他的人,不负教他的
来源:原载1940年3月21日《新华日报》
2019-12-02 16:04:02
编好这集子恰好是八月十日,这一天日本发出最初的广播,愿意遵照波茨坦宣言投降了。当天晚上九点多钟,我出街去,刚走到民族路和五四路的交口,就看见有三四个美国兵士在挥着手奔跑着,有一大群我们的市民蜂拥着跟在他们的后面,我也就停住了脚拉住了一个穿工人服装的青年来讯问,而这个青年——后来我知道他是某修械厂的工人——立即热烈地拥抱了我,告诉我日
来源:选自《有进无退》
2019-12-02 15:47:31
暴发户的狂妄,毫无遮掩的自吹,恐怕的确是俗气,好笑的;但尤其在破落子弟和风雅的书生们看来,更觉要呕吐。这也不是别的,不过因为吹的一道原是破落子弟和书生们的专利,他们不但擅长于此,并且除此以外也确实没有别的什么了。但现在,暴发户也来吹了起来,而且吹得总不很恰当,好像不仅吹出了暴发户自己的暴发气罢了,还吹出了破落子弟的没落气和书生的酸气
来源:选自《有进无退》
2019-12-02 15:34:57
假戏真做,在做的人是费力的,我们也很可以去一看。事实上,就因为还有人看罢,所以也曾经费力地做过一场。真戏假做,做的人也仍是费力的,我们也还可以去一看。也大概因为还有人看罢,所以也曾经费力地做过一场。只是,假戏假做,其实在做的人是不费什么力的,不过将观众当作蠢猪罢了、我们也觉得大可不必去看了。但大概就因为没有人看了罢,最后连假戏
来源:选自《有进无退》
2019-12-02 15:26:28
人们都同情疯子。然而这同情立即受试验了,只要疯子向人们走去,人们就立即厌恶地走开。此外,还或者讪笑他,或者让他吃泥土或大小便,或者毒打他,或者将他幽禁起来,也都是同情的表现。这来试验人们的同情的,就是疯子自己,一切都是他亲自来领受了。就是疯子自己,再亲自来领受一回社会的同情了。就是他自己再一度的向社会肉搏了。他
来源:选自《有进无退》
2019-12-02 11:3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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