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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人类历史是一部相斫书,这是不错的。我们翻开二十四史来看,真正太平的日子是很少的;就真正太平盛世,也不过是没有大规模的屠杀而已,所谓死刑,就一天没有废止过。同时因为人类比其他动物聪明,所以自相残杀的方法,也来得巧妙而繁多。现在且不谈杀人盈野,流血成河的大规模的屠杀,而就平时人杀人的种种奇妙而繁多的方法来谈谈。外国史我不熟悉,单
来源：选自《骨鲠集》
2019-12-10 15:3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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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以后,我常常看新文艺作品,尤爱看散文、随笔之类,而鲁迅的散文,更为我所钦服。一九二六年我在广州。那时候正值北伐,广州是革命的策源地,情绪尤为紧张,报章杂志都刊载着鼓吹革命的文章,内容无非是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等等,我看得有点腻厌。刚巧鲁迅到广州来了,我很盼望他能够发表些杂感一类的文章,让我换换口味。等了很久,不见他有文章发表,我便
来源：选自《骨鲠集》
2019-12-10 14:2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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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先生死后似乎很冷落。年青一代的,对于这位革命前辈,显见得生疏,而学术空气又那么淡薄,对于这位博大精深的学者,要了解他也不太容易,因此他一瞑之后,渐渐被人家忘却了。其实我们只要一翻阅现代中国史或中国革命史之类,就可以看到四十年前有一位知识青年,因为坚决革命,在上海张园当众剪去了自己的辫子,又可以看到这位青年为写文章宣传革命,在上
来源：原载《野草》第2卷第4期
2019-12-10 11:5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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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鲁迅说:任凭你爱排场的学者们怎样铺张,修史时候设些什么‘汉族发祥时代’‘汉族发达时代’、‘汉族中兴时代的好题目,好意诚然是可感的,但措词太绕弯子了。有更其直捷了当的说法在这里:一、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这一种循环,也就是‘先儒之所谓一治一乱。是的。从前人不是说过吗?宁为太
来源：原载《野草》第1卷第3期
2019-12-10 11: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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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曾写过两篇谈到生死问题的短文，发表在香港的立报副刊上。前几天，参加张曙先生追悼会，默听那沉郁而悲壮的挽歌，又使我想到生死的问题。我们中国人常常说備释道三教，而实际上中国人对于生死的观念，的确也逃不出儒佛道三家的范围。儒佛道三家各有不同的生死观:佛家的最高境界是涅槃;但涅槃惟佛菩萨有之，至于凡人，仍不能免于所谓轮回。道家
来源：选自《破成草》
2019-12-10 1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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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看了一次桂戏,演的是欧阳予倩先生改编的《桃花扇》。这一部有名的传奇,我一向是爱读的,现在看它在舞台上搬演,这是何等高兴的事!予倩先生的改编是成功的,他并没有像一般旧戏把所谓奸臣形容得万分不堪,而把所谓忠臣义士,做得一无缺点。阮大铖,侯方域都保存了他们的个性,两派的杨文骢,也表演得恰如其分,他也知道这样看来,圆海(阮大铖的号)真小人也,
来源：选自《破戒草》
2019-12-10 10:5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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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位朋友,他藏有《秦会之诗文集》,视同瑰宝,不肯轻易示人。他常常对人说:秦会之的诗文实在不错,单看他的诗文,决计想不到他是一个出卖民族的汉奸。《秦会之诗文集》不见于藏书家的目录,我那朋友所藏的一定是出于好事者的伪托。然而秦会之诗文,据我想像,一定是不坏的。当他做御史的时候,弹章谏书,传诵一时,尤其是反对割地给金国,反对刘裕做傀儡皇帝,
来源：选自《破戒草》
2019-12-10 10: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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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位朋友,他藏有《秦会之诗文集》,视同瑰宝,不肯轻易示人。他常常对人说:秦会之的诗文实在不错,单看他的诗文,决计想不到他是一个出卖民族的汉奸。《秦会之诗文集》不见于藏书家的目录,我那朋友所藏的一定是出于好事者的伪托。然而秦会之诗文,据我想像,一定是不坏的。当他做御史的时候,弹章谏书,传诵一时,尤其是反对割地给金国,反对刘裕做傀儡皇帝,
来源：选自《破戒草》
2019-12-10 10: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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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年那天,因为口馋,约了两个老朋友走进大三元。这是十二点钟刚敲的时候,大三元的楼上楼下已是挤得水泄不通,等了好久,才找到一个隙地坐下。朋友笑着对我说:中国不穷……你只要把这些女食客的皮大衣剥来,那怕不值他一万八千。确然,那些华贵的衣裳,会使你忘却是战争,忘记这担忧敌机会来空袭。日子很快的过去,皮大衣的影子在我脑子里已模糊了。不幸
来源：原载1940年1月17日《新华日报》
2019-12-09 17: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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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的《北京人》整个的定评如何,我在这里不想去研究它;不过他对于曾家那位老太爷,那样的依恋棺材,把自己的暮年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棺材上,因而,不时的摸挲着,年年加工的去油漆着,到了债务累累,亏空逼来,还不肯卖掉,拼死拼活的护着他这一块最后归宿的木头,倒是写的非常刻画,的确可以耐人深省的了。大约人一到晚景,就像秋天经霜的叶子一样,他只有枯黄,
来源：原载《野草》第4卷第4、5期
2019-12-09 16: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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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以文兴国的礼乐之邦,人人以能文为尚。社会对文人的身份,也尊崇备至。士农工商以士为首,过去称文人为文士,称军人为武夫;武夫能文的叫儒将,儒将的称呼,似乎比一般大将的名称,尤为世人所乐道。文士们对这两个字的兴味尤高,对儒将们的作品,也乐为称许。武夫们的席上,不少有斯文之士。吟诗进酒,雅兴陶然,文士对之,意亦甚悠。从古至今,在这些豪情
来源：原载《野草》第4卷第3期,1942年6月15日出版
2019-12-09 15:2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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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虽然也有因为写诗而爬了上去的人,但以之牟利却大约不免于要碰壁。不久之前,一家夜报上有人嚷嚷,说是新诗的稿费再这样算下去,缪斯的生徒们只好喝西北风了。这话语大概是真的。连名诗人如臧克家者也在声言戒烟,可见写诗到底发不了财;要赚钱,远不如做交易去。但一方面也依然有人在爬;那动机,我看不外乎中了点毒,想钓誉。然而誉到底不是鲫鱼,可
来源：原载1945年10月17日《东南日报笔垒》
2019-12-09 15: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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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罗雪维支的一篇寓言,告诉了我们这么一个故事。据说报达城里的大人先生者流,渐渐觉得女人是祸水了,于是一位牧师之流的人物,乃奉旨颁布圣谕,词曰：凡百恶德,流行世间,皆以妇女为之媒介，今世妇女,玩忽戒律,蔑视贞操,败坏良风,已成通病。今世妇女,自顶至踵,盛装艳服。面部仅被纱幕,薄如烟雾。时或衣珍贵之织物,亦不过用以显示肉体之美,藉作勾引
来源：原载1945年4月10日《东南日报,笔垒》
2019-12-09 14:5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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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一部《实用百科辞典》。翻读之后、引起我很深的感触,—单从目录上检看,就有六十多条项是被拆杀了去,弄得这本辞典,如同四肢和五官被残毁了的人体,使人觉得那毒手的可恨。最初,我觉得恍如血泪模糊哭诉的面孔,引起人无限悲痛,再一思索,则如被缚得遍体伤痕,从每处伤痕,都使人深得一种经验。为了要检索一下,这些条项如何不能允许存在。我从模
来源：原载1945年4月28日《新华日报》
2019-12-09 10:4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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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在杂志上,看到一篇标题《中华民族改造问题》的文章,既然为中华民族一分子,自然非常关心。果然,开卷有益,长了不少见识。中华民族的衰落,据这位作者说,原因之一是由于米麦分家。为什么米麦分家就影响民族的衰落呢?古代中国成长于产麦之区,身体雄伟,精神饱满,到了文化中心南移以后,吃米的渐渐多了,麦类为蛋白质,容易消化,所以人民好动,容
来源：原载1944年5月21日《新华日报》
2019-12-09 09:4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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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仑布在汪洋大海中第一眼看见一块木片,一片草色的时候,他是如何地狂喜呀,陆地!陆地!他大叫。从此,他胜利了,成功了。自有人类以来的最大的胜利,成功。科仑布曾经怎样狂喜,魔鬼也怎样狂喜;科仑布曾经怎样高叫,魔鬼也怎样高叫,当魔鬼从人们那里发现了括弧的时候(就是那别名引号的括弧——人们有时候用这括弧。)从此它胜利了,成功了,自有魔鬼以来的最
来源：原载《野草》第3卷第2期,1941年10月15日出版
2019-12-09 09:4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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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兄今年五十岁了。时间有多么不从容啊!恐怕在五四运动中,那些想一拳打倒孔庙,另一拳打开科学与民主政治的大路的年轻小伙子们,到今天,都是四五十岁了吧!我要落泪,白发就是白旗,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不向时间投降的呀!不过,这还不是我要落泪的主要原因。看看吧,五四运动中的热血青年,到今天,还有几个依旧热烈,依旧时时的握起拳头呢?哼,有的
来源：原载1945年6月24日《大公报》
2019-12-09 09:2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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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了作文章,(文章不一定就是文艺),而后中了状元,而后无灾无病作到公卿,这恐怕是历来的文人的最如意的算盘。相传既久,心理就不易一时改变过来;于是在今天也许还有不少的人想用文章猎取利禄与声名。可是,这个心理必须改变,因为它正是把文艺置之死地的祸根。要搞文艺就必先决定去牺牲。你要忘了个人的利益与幸福你才能做一辈子文人,为文艺而生,为文
来源：原载《抗战文艺》第10卷第1期,1945年3月出版
2019-12-09 09: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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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间的故事与笑话里,有许多许多是讲兄弟三个,或姐妹三个,或盟兄弟三个,或女婿三个:第三个必定是傻子,而傻子得到最后的胜利。据说这种结构的公式是世界性的,世界各处都有这样的故事与笑话。为什么呢?因为人们是同情于弱者的。三弟三妹三女婿既最幼,又最傻,所以必须胜利。和许多别种民间故事与笑话的含义一样,这种同情弱者的表示可也许是夫子
来源：原载1944年12月24日《新民报·晚刊》
2019-12-09 09: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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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狗恐怕是世界上最可怜最难看的狗。此处之难看并不指狗种而言,而是与可怜密切相关。无论狗的模样身材如何,只要喂养得好,它便会长得肥肥胖胖的,看着顺眼。中国人穷,人且吃不饱,狗就更提不到了。因此,中国狗最难看;不是因为它长得不体面,而是因为它骨瘦如柴,终年夹着尾巴。每逢我看见被遗弃的小野狗在街上寻找粪吃,我便要落泪。我并非是爱作伤感
来源：原载1944年12月15日《新民报·晚刊》
2019-12-09 09: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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