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2 - 《近代史研究》2022年第六期

云 妍 / 晚清开平矿案的生成

下的隐伏煤田 ，水患是 90 年代的开平煤矿遇到的最严重问题。 于 1898 年初离开开平矿务局、专
①
事华北铁路工程事务的总矿师金达（C. W. Kinder）在 1902 年曾力劝《泰晤士报》记者莫理循（G.
E. Morrison）不要购买开平股票，理由是机器损坏、整个煤井被淹将随时可能发生；在他看来，开平

是危险的投资对象。 ② 继金达任开平总矿师职位的苏格兰籍工程师安德鲁·伯特（Andrew Burt）在
与矿局“顾问”德璀琳（G. Detring，天津海关税务司）的通信中提到，矿井透水经常是主要议题，并

多次反映水泵、贮水仓等糟糕的使用状况。 ③
水患固属于技术层面的问题，但导致这一问题存在的深层原因还是管理。 除了先前的研究曾
一再揭示的管理腐败 ，还涉及矿局自身定位的转向。 开平矿务局最初的定位偏重企业（它的官方
④
英文名称为“Chinese Engineering & Mining Company”，即公司）；李鸿章在 1877 年第一任总办唐廷

枢所禀《直隶开平矿务局章程》上明确批示，矿局要“摒除官场习气，悉照买卖常规”。 ⑤ 但自 19 世
纪 80 年代中叶，官督商办体制开始向“官”一方倾斜 ，1892 年候补道员张翼（字燕谋）接任总办之
⑥
职后“官矿”身份更加突出，只因股份仍为众多的社会股东所持有，对外保持着一种准官方的产业
性质。 ⑦ 伴随这种转向的是开平彻底官僚机构化，矿上管理者多是以官员或官府雇员身份自居的
行政人员；这样一来，以追求成本效益和盈利为第一位的企业经营原则退居其次。 1899 年初来华
受聘担任技术顾问的美国籍采矿工程师胡佛（Herbert Hoover，即后来的美国第 31 届总统，当时文
献作“胡华”），在受张翼委托调查开平矿务局下属之建平公司经营状况后报告说，建平矿之所以长
期经营景况不佳，在于当局不切实际地上马大工程，而这样做是为了个人仕途升迁。 ⑧ 他对建平矿
的调查还发现，大量的机构性支出维持着无效的运转。 例如，矿局为内部每位官员都配备马匹，购
买和饲养马匹每月都造成经济损失，但实际上很少用得上；又如，中国职员决不同意任何减薪，因为
这样会引起他的辞职或“丢面子”。 ⑨
但是，开平煤矿无意、也无法改变这种管理模式。 德璀琳在 1898 年 4 月 4 日给即将来华的安
德鲁·伯特信中，凭借自己多年的在华经验嘱咐他：“在矿上想引入任何改革或提出建议时都须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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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枝叶可动而树干不可撼，并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发脾气，对中国员工尤其如此。” 0
实际上，外籍雇员虽然拥有较高的地位，但在实际管理中并不占优势。 除了语言不通导致的交
流不畅外，他们主要面临着矿内复杂的权力结构，所下达的命令经常不被执行。 来华一年后，安德

① 《开滦煤矿志（1878—1988）》第 2 卷，第 24 页。
② To J. O. P. Bland， Peking 25 January 1902， Lo Hui-Min （ ed. ）， The Correspondence of G. E. Morrison 1895 - 1912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6）， p. 173.
③ 那森档案中的资料显示，安德鲁·伯特于 1898 年 4 月至 1900 年初担任总矿师。
④ 参见刘佛丁《开平矿务局经营得失辨析》，《南开学报》1986 年第 2 期。
⑤ 原载《开平矿务招商章程》第 5 条，参见李保平等编《开滦煤矿档案史料集》第 1 卷，第 83 页。
⑥ 对此学界已历有洞察，刘广京最早从轮船招商局历史注意到官督商办存在“商承” 和“督办” 前后两种形态，涉及官督商
办制度性质的改变。 参见刘广京《从轮船招商局早期历史看官督商办的两个形态》，黎志刚编《刘广京论招商局》，社会科学文献
出版社 2012 年版，第 32—56 页。 李玉观察到，在 1884 年中法战争之后出现一个转折点，李鸿章在轮船招商局从旗昌洋行收回之
后，对招商局的管理进行了重大调整，强化了“督办”制，从此之后其他企业相率仿行，从而进入了一个“官督”大于“商办”的时期。
参见李玉《晚清政治经济史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3 年版，第 11—13 页。
⑦ 德璀琳在 1905 向法庭提交的《证人自述》（Statement of Mr. Gustav Detring proposed to be used as his proof）中解释道，开平是
准官方性质，矿局总办、会办由直隶总督任命，股东有监察账务之权利。 MSS. Eng. hist. a. 16 / 6。
⑧ Report on the management of “Chien Ping” Company， June 23， 1899， MSS. Eng. hist. c. 418 / 152.
⑨ G. B. Wilson to Hoover， September 3， 1899， MSS. Eng. hist. c. 418 / 136； G. B. Wilson to Hoover， September 12， 1899，
MSS. Eng. hist. c. 419 / 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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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G. Detring （copy）， April 4， 1898， MSS. Eng. hist. c. 418 / 4. （中文来自本文作者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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